第132章 回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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觸手怪？
談郁乍一看還以為是蛇,手臂粗細，表面光滑，只是底下長著吸盤。
觸手沿著窗戶伸到他手邊,輕輕戳了他一下,然後忽然如煙霧消失了。
寇呈軒這是在幹什麽？
談郁莫名。
過了一會兒，寇呈軒撥來了解釋通話。
“剛剛不知道為什麽它跑過去了。”男人向他道歉，“有時候會這樣，觸手類似於我半分裂出來的部分,可能是想見你吧。”
談郁不理解：“我以為你白天的時候是融合的,這是我今天提前回來的原因嗎。”
“與時間無關，我隨時碎成沫把你拖走……”寇呈軒在那邊笑了聲,“時間快到了，走吧。”
談郁猜測寇呈軒的個人狀態對另一個世界的情況也有影響。
也可能是反過來的，內部的數個人格也在影響他。
第一天的集訓實踐很順利,談郁沒有留下關於集訓的深刻印象,除了教官帶出來的曇花一現似的新機甲。臨近畢業，實踐課程不會拔高難度，只要連著一周集訓不出問題,學生就可以開始著手申請填報分配志願。
談郁和隊伍在回去的路上下了雨，上車回學校的時候一車人都濕淋淋的。
寇呈軒和他不是一輛車，給他發了玩笑的信息：“觸手待會就出現在你窗外。”
談郁身旁的beta同學正在研究今晚燒烤的菜單，他聽見烤魷魚之類的菜名,回覆道：“烤你的觸手。”
寇呈軒：
——好殘忍
——._.～
回了宿舍,談郁洗了澡去翻理論課的作業，下樓散步。回宿舍樓時,門口的體溫檢測滴滴作響，顯示他溫度超標。機器人重新過來幫他測了體溫,學生會執勤的beta同學順手把他送上樓了，提醒這陣子首都星出現了新流感。
談郁也覺得發熱，他上了樓吃藥睡覺。
黃鳥停在他枕頭邊上歪頭看著他，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見過他生病的樣子。
談郁摸了把黃鳥的腦袋，闔上眼睡覺。
睡著之後的識海安靜得落針可聞，四處是粘稠黑暗。
談郁隱約聽見細微的聲響，像是有人打開了窗戶，自然不可能是黃鳥做的事。
他拿了槍，起身往外瞧。
昏暗的宿舍單間，從窗外懸空探入了十來只粗壯的搖晃觸手。
……宛如恐怖片場景。
觸手在與他目光相接的剎那，忽然一顫，一瞬就消失了。
兩片窗戶擋板敞開著，從外面漏著風。
談郁打算過去關窗，忽然瞥見從窗戶外面輕巧地翻進來了一個人影。
“beta宿舍樓的門禁好嚴格。”寇呈軒從床沿躍下，走到他身旁摸了下他的額頭，“真生病了……剛才問你同學說你好像病了。沒人看見我上來，放心。睡吧，我等天亮了就回去。”
“你明天不集訓了？”
談郁側著臉擡眸看了他一會兒。
“明天再看。”
那就是不去了。
談郁瞥了他一眼，說：“你可以睡沙發。”
男人踱步走向床，而不是那張沙發。
他低頭仔細端詳著談郁的臉，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臉頰，說：“你看起來燒得可憐兮兮的……好熱。”
奇怪的比喻，像那些分裂的意識才會用的句子。
“我睡了。”
談郁推開他的手，揉了下眼睛又重新闔上眼。
一截細白細瘦的指尖裸在被褥之外，被寇呈軒捏了下又放回被子裏。
次日一早醒過來，談郁本以為又會回到世界二，情況恰好相反。
宿舍裏很安靜，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談郁起了床，準備給黃鳥換水，忽然瞥見桌上多了一樣東西。一捧白玫瑰花束，花瓣枝葉上沾著露水，擺在床前桌上，黃鳥已經飛過去啄了幾下。
談郁拿起其中一支，在窗前看了半晌。
上午的集訓去不成了，他下了樓到外面散步遛鳥。
今天早晨是陰天，樹林裏一片薄霧。
談郁轉了一圈，將秋千叫回來。
沒多久，他接到了寇呈軒撥來的通話。
“出門散步了？”男人在那頭問他，“我買早餐了。”
“正在回去了。”
談郁走到樓道附近，瞥見一個beta從樓上下來，長得很眼熟。
他朝對方打了個招呼，繼續往樓上走。
beta忽然叫住他：“你是和寇呈軒在談戀愛？我看到他從你宿舍裏出來。”
談郁回眸看了他一眼，沒有回答。
beta反而跟上他，繼續說：“為什麽你不搭理別的A和beta，反而和寇呈軒親近……難道是一見鐘情？”
“不是。”
談郁對他說。
beta摸了摸下巴，似乎還想說什麽。
談郁皺眉問：“你還有事嗎。”
“你好像忘了，我也和你表白過，你一點印象也沒有？”beta挫敗道，“好吧。”
什麽時候的事？
談郁的確是全無印象。
他定定看了對方須臾，說了句抱歉，又繼續往宿舍走。
剛走到宿舍門前，房門就打開了。
男人正咬著煙，剛剛點了火，站在門框裏，黑沈沈的眼眸盯著他看了良久。
談郁問他：“怎麽了。”
“在以前那些世界裏我也表白過，雖然你沒有回應過。”寇呈軒垂下眼簾說。
談郁擡眸覷向他。
男人低著頭，默然投來的晦暗視線掩在煙霧裏。
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第二世界。
寇呈軒的本質是偏執分子，為了他喜歡才套上正常的殼子。
聽到樓道的問答就開始想偏了。
“現在回應了，”談郁看向那束插在花瓶裏的白玫瑰，“如果是剛才的beta送的，我已經退回去了。”
他頓了一下，斟酌道：“你喜歡什麽花可以告訴我，明天拿給你。”
寇呈軒指節抵在下頜，視線在他身上略微停頓了片刻。
談郁已經如往常那般又走到了宿舍桌子邊上，低頭看紙袋裏的早餐，肩上是那只黃羽毛鳥雀。他俯下身，露出一段細白的後頸，又去捉飛進袋子裏撲棱的黃鳥，瘦削的後背上，一雙肩胛骨隨著他的動作而在襯衣裏透出痕跡。
寇呈軒將手裏的煙掐滅了，走上前。
柔軟的黑發蹭過他的面頰和下頜，他低頭看著談郁在袋子裏認真撈那只笨鳥的樣子，過了一會兒，秋千飛了出來，寇呈軒旋即摁住了他的手臂，將談郁摟在懷裏。
談郁很輕易就掙開了，轉過身，坐在了身後的桌子上。
外面是陰天，宿舍暗得像是夜裏，只開了一盞冷光的臺燈。
少年鴉羽似的濃黑睫毛扇動，在光源之下濾開了他的眼神，面頰上投下兩層灰黑的影子，他仰著臉對寇呈軒說：“你請假了？今天集訓，什麽理由請的假？”
寇呈軒隨意地應了聲，也沒有解釋。他低頭用剛才拿煙的那只手蹭了蹭談郁的臉頰，接著往下碰到了嘴唇，剛剛喝過水濕潤的唇瓣半幹半濕，因為昨日的病癥而泛白。很快就被舔得濕潤泛紅了。
第二日，談郁來到了第二世界。
集訓結束，他在路邊等學校的巴士車。
談郁把玩著手裏的銀色打火機，又放回到衣兜裏，與系統閑聊。
【你現在是答應談戀愛了，或者說是在嗳昧期嗎？】它揣摩著嘀咕，【寇呈軒如果成了你的正牌男朋友，他分裂出來的這些人格意識怎麽辦呢，你又不能與所有人在一起，那可不行。】
‘我不可能和每一個獨立身體的意識談戀愛。’他不理解系統的說法，‘而且，你們就是寇呈軒，隨時融合成一個人。’
【話是這麽說沒錯，但是你不妨問問任意一個切片……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獨立個體，不是誰的分裂產物，盡管他們的靈魂是同一個。】
‘我知道。’
談郁又回到了當初的困擾。
這種情況，只有把他也撕成碎片才能解決問題。
除此之外呢。
還有別的辦法嗎。
【把你也弄碎是不可能的，】系統斬釘截鐵打斷他，【你該玩就繼續玩吧，說不定下一秒所有切片就又融合且不再分裂了。】
他低頭沈思，視線聚焦在腳邊的一顆石子上。忽然身旁籠上了漸近的陰影，一個男人從他身旁靠了過來，他先是瞥見了一縷銀白發辮垂落在自己肩上，然後是一支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。
“不喝我拿走了。”尤西良挑眉說，“你不是一下午沒休息過？你那教官怎麽回事啊，把你當無休機器訓練？嘖。”
“還好。”
談郁在額外的訓練賽被教官和計時整理了很久，結束後還沒喝上一杯水就到了集合時間。
尤西良和他不在同一隊，反而註意到了。
見他接過礦泉水，尤西良方才臉色稍緩。
兩人上了車，坐在同一排座位。談郁一上車就闔眼休息了，尤西良在一旁玩他的手和頭發。由於尤西良平日在軍校的瘋狂惡名，他這一圈的整個車廂都很安靜。
之後的四天集訓，風平浪靜毫無波瀾，不僅是尤西良規規矩矩，甚至連他終端上收到的其他切片的信息也回歸了正常。
到了周末，談郁先是接到了師英行的來電。
“放學了？”男人在通話那頭說道。
“我先回家一趟。”談郁已經出校園了，“晚點再見面。”
師英行沒多問什麽，徑直答應了：“到時候你給我信息。”
談郁獨自乘車回了家。
姐姐和長輩都不在，屋子裏靜悄悄的。他將鳥籠擱在桌上，忽然監視屏上就冒出了新的人影。戈桓寒也回了家，正在門口取鑰匙。
他打開門，戈桓寒擡頭看著他的臉須臾，詫異道：“你在家裏？我剛想聯系你。”
“先回來了，你想和我談什麽？”
談郁對他說。
戈桓寒見他坐在沙發上，托著腮陪黃鳥玩耍，過了一會兒，又擡眸看向他。
氣氛沈默，戈桓寒心情覆雜。
即便他和其他人來自同樣的靈魂，談郁對他們的態度與以前一樣，沒有躲開他或者任何一個人。
“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。”談郁斟酌著與他解釋，“本質上你們是同一人，夜裏拼合成唯一個體……隨時分裂？”
戈桓寒也在思考這件事，他在來這之前的幾日就已經考慮了很多。
一個靈魂的無數碎裂意識，形成了無數獨立身體，但是談郁不論在哪個世界都只有一個。
客廳裏的沈默持續了半分鐘，被門外的聲音打破了。
金發青年砰地打開了門又關上，在玄關朝客廳張望，瞥見談郁時方才走了進來。
“好險，差點沒趕上車。”他一把抓過桌上的水喝了口，又轉頭對談郁說，“哥也是剛到嗎？”
談郁見他風塵仆仆，問：“你剛從外星系回來？”
談琛澤揉揉肩膀，抱怨道：“是呀，休息時間總算到了。”他又轉了下眼珠，“你倆是在談之前那件驚悚事故嗎，原來這幾個人都是來自同樣靈魂這件事，我也覺得真可怕。”
話是這麽說，談琛澤的表情與恐懼毫無瓜葛。
戈桓寒看也不看他一眼，徑直坐到了談郁身旁的位置。
“哥，你現在很為難？沒必要啊，”談琛澤支著下頜，忽地定定盯著談郁，像以往那樣懶散地笑了聲，“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其他人，不也是和以前一樣嗎……反正我不喜歡和其他人融在一起，你也不會和我們當中任何一個單獨戀愛。”
談郁也思忖片刻，打算做一番發言，但被戈桓寒打斷了。
“出去吃飯吧，和我。”他對談郁說，“你之前答應過。”
談琛澤聽見這話，立刻也揚眉說：“三個人一起唄。”
談郁仍在思考怎麽和緩這些切片們的關系。
身旁的戈桓寒伸出手，輕輕捋了下他的黑發，對他說：“別想太多，走吧。”
談郁想起待會還要赴約師英行，說不好時間是否來得及，他轉頭和他倆說：“找個近的地方吃飯。”
談琛澤冷聲道：“師英行約你？讓他自己過來見你，我看他就是想……”看到談郁皺眉，他又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。
到了餐廳，三個人點了菜。
談郁也察覺到餐桌上是一種危險的和諧感，準確地說是談琛澤和戈桓寒互相無視了彼此，仿佛他倆都在和自己二人燭火晚餐。
菜還沒上來，他離席去洗手，回來路上瞥見窗外，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烏暗一片。
【現在天暗得很快，】系統也順著他的視線觀察夜空，玩笑說，【人類出門得打手電筒，當然你不用，因為我看得到路面。】
‘你又不是手電。’
【我是無所不能的系統，不是手電筒。對了，師英行不會說什麽的，放心。之前就和你說過了，這是他們內部的問題，你不需要參與。他們是同一個人，在這方面的妥協考慮是一致的，不想讓你為難。】
【去吃飯吧，好好玩。】系統對他說，【晚點還得和師英行聊志願分配。聊完睡覺，明天回第一個世界，和我的本體繼續一起上學。】
所有分裂出現的人格意識因為現狀而選擇妥協，達成默許的平衡與距離。
談郁是被他們註視的中心，維持平衡的唯一節點。
他也察覺到無論是他還是這些角色，在新世界都在為了對方產生微妙改變。
黃鳥飛到窗沿撲騰翅膀，談郁挪開視線，上前把它捉回來，摸了一下它的腦袋。
系統催促他：【快去吃飯。】
談郁往回走，又問它：‘你有想點的菜嗎？’
【我也吃不到啊，】系統笑笑，【你幫我吃嗎，也可以。】
談郁回了作為，點了系統要求的草莓麻薯。
戈桓寒問他：“你打算申請到邊境？”
“嗯。”
談郁不假思索。
談琛澤嘖嘖了幾聲，不滿道：“你幹嘛一定要去那裏呢，不會是為了師英行吧。”
談郁一本正經地解釋：“不是。”
一頓飯沒吃完，師英行的通話已經到了。
談郁跟著戈桓寒走出門，外面起了風，他走到車邊停了會兒，聽著那邊男人的建議。
“我知道你打算申請到邊境，再多考慮一段時間。”師英行這般說道，“吃完晚餐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待會兒去家裏接你。”
師英行對他說。
談郁聊完通話，上車，三個人回了家。
姐姐談琳剛好從單位回來，奇道：“難得見你們一起回來。”
【還不是因為有大事商議。】
【好了，該洗洗睡了。】
談郁不解：‘這不是還早嗎？’
【我捉摸著最近分裂融合的頻率有點高，你還是早點睡覺比較好，免得有時差。】系統對他說，【你應該和我的本體聊聊怎麽回事。】
顯然寇呈軒也控制不了。
談郁應了聲回到自己房間，整理了明天的待辦事項。
在這種危險的微妙平衡狀態裏，日子漸漸過得很快。
下半年，談郁被分配到了邊境，在當地服役。
期間他在兩個世界穿梭的頻率慢慢升高了，仿佛寇呈軒的靈魂狀態沒能好轉，偶爾會出現時間線切斷的情況。
談郁在邊境的第五個月，一覺睡醒又到了第二世界，他發現時間線反而往後推了。
今日是休息日，他是在自己哨所後面小棚屋裏醒來的。
哨所裏一共十二個管理人員，輪流執勤和休息。談郁每次排到休息日，習慣性地回到哨所後面的一塊公有地上繼續搗鼓田地。三月份的異種戰役之後，邊境的形勢已經接近穩定，當地人的生活又回歸到以前的平靜。
談郁所在的支隊待在最偏僻的地帶，靠南，天氣炎熱多雨，當地的農業是唯一有所發展的，雖然和北邊的不能相提並論。支隊與當地的村幹部有很多往來，談郁上次到鄉裏修機器，被一個年輕人送了花的種子，然而沒養活。
上個月他被塞了一推車的高粱種子。之前堆在倉庫裏，前陣子輪休，他搗鼓了兩袋開始研究種高粱，先提前幾天曬種，又去集市買了二手播種機。
談琛澤開著吉普車呼哧停在哨所後門，他開鎖踏進去，入眼就是一架巨大挖掘機器正在挖地。
他不知道談郁又打算搞什麽，一頭霧水。
每次來要麽看到談郁在研究種田和挖地，要麽就是他在和當地的年輕小夥子們請教化肥的使用與蟲害的避免。
“怎麽，之前那些花不是剛種出來就曬死了嗎？這下面種的是什麽，一排排的？”談琛澤納悶。
談郁坐在挖掘機駕駛座上，低頭聚精會神地查勘操作屏幕，全然沒有理會他的疑問。
天氣熱，談郁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背心，領口寬松，一只手臂搭在窗沿，被太陽曬得白得晃眼，偏偏他臉上缺乏神情，眉目縈繞一股冷意，又莫名中和了。
談琛澤冷哼道：“不搭理我。”
談郁從駕駛座上輕巧地一躍而下，走到他身邊，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談琛澤本是過來叫他去哨所的，忽地註意到腳邊放著的袋子，上面寫著字有些眼熟，頓時奇道：“不是花，是他們送的新種子？難道還是之前那個Alpha？”
“嗯。”
談郁應道。
談琛澤登時氣笑了。
那幾個Alpha三天兩頭往談郁這兒跑，送這送那的，談郁不要，其中一個Alpha就送了玫瑰的種子給他，發現談郁對種東西感興趣之後更一發不可收拾，假借偶遇交流種田技巧找談郁聊，得虧是因為談郁是支隊新軍，一周只一天休息也不常出門，否則豈不是天天偶遇，一口一個哥哥。
談琛澤本身有豐富的綠茶經驗，一眼就看穿了那些Alpha茶氣沖天目的不純，幸好談郁的性格劍走偏鋒，察覺不到那些Alpha任何心思，一心分析作物種植的適宜氣溫土壤化肥使用。
他收拾了心情，轉頭說：“哥，回哨所吧，這兒這麽曬……我剛找你沒找著。”
“徐晟在哨所嗎？”談郁問他。
談琛澤一撇嘴：“不知道。”
談郁去棚屋換了衣服，坐上了吉普車。
屋外飛過一只黑色鳥雀，他想起秋千，因為在邊境服役，他把黃鳥養在家裏了。
談琛澤在首都星科技大學讀技術專業，與軍事部門有些相關，兩個月前考核成了研究員，也被分到邊境的另一個地帶，大概半個月到談郁支隊哨所來檢測儀器，這次與談琛澤同行的Alpha是徐晟。
哨所裏只有隊友。談郁打了招呼，他將槍放在手邊，擡頭見到屏幕閃過了實時新聞，首都星播報，主要內容是慶賀勞動節。
談琛澤在一旁插話道：“還有一年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剛說完，畫面跳轉到軍事新聞頻道，師英行身著筆挺軍服，被副官和媒體鎂光燈簇擁著走到過道，一言不發，眉目冷峻，沒有回答任何有關邊境的問題。
談郁看著師英行的臉須臾，新聞結束，跳到了天氣預報頁面。
【記得帶雨傘。】系統提醒他，【最近天氣怪怪的，我也是，我好像一顆豆子被泡在水裏，馬上就發芽了。】
‘你，發芽？’
【長出一雙手。】
‘真的嗎？’
【你看。】
談郁往宿舍的方向走去，在沒人的地方停下了。
空中忽然憑空伸出了一雙手。
細細軟軟的面條似的雙手、戴著白色手套，在空中仿佛演唱會觀眾般左右搖晃。
談郁盯著系統的面條手，倏然感覺很眼熟。
‘你知道米老鼠嗎，你的手和他的有點像，他也戴手套。’他詫異地伸手捏了捏系統的實體，軟的，‘不是豆芽吧，是面條。’
【我還在進化，下次可能就變成搟面杖雙手。】
‘我覺得面條手可愛一點。’
談郁很輕地笑了聲。
【那就這樣吧，不進化了。】
系統難得見他笑出來，不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。
門外傳來腳步聲，系統“謔”了一聲頓時消失。談郁轉過頭，外面慢慢走來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。
徐晟朝他微微一笑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談郁與他打了聲招呼，繼續上次的話題，與他說起邊境最近儀器的情況，回頭去找談琛澤。
三人一直到晚上才結束儀器布置和檢修。
“你的休息日不翼而飛了。”談琛澤伸了個懶腰，調侃道。
談郁說了句沒關系。
他說沒關系的確就是不在意的意思，事實上他今天心情還不錯，剛將註意力從機器上挪開，這會兒已經起身穿上外套往回走了。徐晟跟上他，與他閑聊了幾句。
“能適應現在的生活嗎？”他問談郁。
“可以。”
“我說的不是在邊境的生活……”徐晟輕笑，鏡片下的雙目靜靜看著他，“我已經知道答案了。早點休息，明天見。”
當這句道別語出現的時候，談郁有預感自己又將在時空之前穿梭。
他已經習慣再次見到寇呈軒，或者他分裂出來的愛他的偏執碎裂靈魂。
“明天見。”
談郁也對眼前人道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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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：
完
番外是if線，時間線在正文開始之前，還有一個高中校園par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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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郁乍一看還以為是蛇,手臂粗細，表面光滑，只是底下長著吸盤。
觸手沿著窗戶伸到他手邊,輕輕戳了他一下,然後忽然如煙霧消失了。
寇呈軒這是在幹什麽？
談郁莫名。
過了一會兒，寇呈軒撥來了解釋通話。
“剛剛不知道為什麽它跑過去了。”男人向他道歉，“有時候會這樣，觸手類似於我半分裂出來的部分,可能是想見你吧。”
談郁不理解：“我以為你白天的時候是融合的,這是我今天提前回來的原因嗎。”
“與時間無關，我隨時碎成沫把你拖走……”寇呈軒在那邊笑了聲,“時間快到了，走吧。”
談郁猜測寇呈軒的個人狀態對另一個世界的情況也有影響。
也可能是反過來的，內部的數個人格也在影響他。
第一天的集訓實踐很順利,談郁沒有留下關於集訓的深刻印象,除了教官帶出來的曇花一現似的新機甲。臨近畢業，實踐課程不會拔高難度，只要連著一周集訓不出問題,學生就可以開始著手申請填報分配志願。
談郁和隊伍在回去的路上下了雨，上車回學校的時候一車人都濕淋淋的。
寇呈軒和他不是一輛車，給他發了玩笑的信息：“觸手待會就出現在你窗外。”
談郁身旁的beta同學正在研究今晚燒烤的菜單，他聽見烤魷魚之類的菜名,回覆道：“烤你的觸手。”
寇呈軒：
——好殘忍
——._.～
回了宿舍,談郁洗了澡去翻理論課的作業，下樓散步。回宿舍樓時,門口的體溫檢測滴滴作響，顯示他溫度超標。機器人重新過來幫他測了體溫,學生會執勤的beta同學順手把他送上樓了，提醒這陣子首都星出現了新流感。
談郁也覺得發熱，他上了樓吃藥睡覺。
黃鳥停在他枕頭邊上歪頭看著他，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見過他生病的樣子。
談郁摸了把黃鳥的腦袋，闔上眼睡覺。
睡著之後的識海安靜得落針可聞，四處是粘稠黑暗。
談郁隱約聽見細微的聲響，像是有人打開了窗戶，自然不可能是黃鳥做的事。
他拿了槍，起身往外瞧。
昏暗的宿舍單間，從窗外懸空探入了十來只粗壯的搖晃觸手。
……宛如恐怖片場景。
觸手在與他目光相接的剎那，忽然一顫，一瞬就消失了。
兩片窗戶擋板敞開著，從外面漏著風。
談郁打算過去關窗，忽然瞥見從窗戶外面輕巧地翻進來了一個人影。
“beta宿舍樓的門禁好嚴格。”寇呈軒從床沿躍下，走到他身旁摸了下他的額頭，“真生病了……剛才問你同學說你好像病了。沒人看見我上來，放心。睡吧，我等天亮了就回去。”
“你明天不集訓了？”
談郁側著臉擡眸看了他一會兒。
“明天再看。”
那就是不去了。
談郁瞥了他一眼，說：“你可以睡沙發。”
男人踱步走向床，而不是那張沙發。
他低頭仔細端詳著談郁的臉，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臉頰，說：“你看起來燒得可憐兮兮的……好熱。”
奇怪的比喻，像那些分裂的意識才會用的句子。
“我睡了。”
談郁推開他的手，揉了下眼睛又重新闔上眼。
一截細白細瘦的指尖裸在被褥之外，被寇呈軒捏了下又放回被子裏。
次日一早醒過來，談郁本以為又會回到世界二，情況恰好相反。
宿舍裏很安靜，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談郁起了床，準備給黃鳥換水，忽然瞥見桌上多了一樣東西。一捧白玫瑰花束，花瓣枝葉上沾著露水，擺在床前桌上，黃鳥已經飛過去啄了幾下。
談郁拿起其中一支，在窗前看了半晌。
上午的集訓去不成了，他下了樓到外面散步遛鳥。
今天早晨是陰天，樹林裏一片薄霧。
談郁轉了一圈，將秋千叫回來。
沒多久，他接到了寇呈軒撥來的通話。
“出門散步了？”男人在那頭問他，“我買早餐了。”
“正在回去了。”
談郁走到樓道附近，瞥見一個beta從樓上下來，長得很眼熟。
他朝對方打了個招呼，繼續往樓上走。
beta忽然叫住他：“你是和寇呈軒在談戀愛？我看到他從你宿舍裏出來。”
談郁回眸看了他一眼，沒有回答。
beta反而跟上他，繼續說：“為什麽你不搭理別的A和beta，反而和寇呈軒親近……難道是一見鐘情？”
“不是。”
談郁對他說。
beta摸了摸下巴，似乎還想說什麽。
談郁皺眉問：“你還有事嗎。”
“你好像忘了，我也和你表白過，你一點印象也沒有？”beta挫敗道，“好吧。”
什麽時候的事？
談郁的確是全無印象。
他定定看了對方須臾，說了句抱歉，又繼續往宿舍走。
剛走到宿舍門前，房門就打開了。
男人正咬著煙，剛剛點了火，站在門框裏，黑沈沈的眼眸盯著他看了良久。
談郁問他：“怎麽了。”
“在以前那些世界裏我也表白過，雖然你沒有回應過。”寇呈軒垂下眼簾說。
談郁擡眸覷向他。
男人低著頭，默然投來的晦暗視線掩在煙霧裏。
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第二世界。
寇呈軒的本質是偏執分子，為了他喜歡才套上正常的殼子。
聽到樓道的問答就開始想偏了。
“現在回應了，”談郁看向那束插在花瓶裏的白玫瑰，“如果是剛才的beta送的，我已經退回去了。”
他頓了一下，斟酌道：“你喜歡什麽花可以告訴我，明天拿給你。”
寇呈軒指節抵在下頜，視線在他身上略微停頓了片刻。
談郁已經如往常那般又走到了宿舍桌子邊上，低頭看紙袋裏的早餐，肩上是那只黃羽毛鳥雀。他俯下身，露出一段細白的後頸，又去捉飛進袋子裏撲棱的黃鳥，瘦削的後背上，一雙肩胛骨隨著他的動作而在襯衣裏透出痕跡。
寇呈軒將手裏的煙掐滅了，走上前。
柔軟的黑發蹭過他的面頰和下頜，他低頭看著談郁在袋子裏認真撈那只笨鳥的樣子，過了一會兒，秋千飛了出來，寇呈軒旋即摁住了他的手臂，將談郁摟在懷裏。
談郁很輕易就掙開了，轉過身，坐在了身後的桌子上。
外面是陰天，宿舍暗得像是夜裏，只開了一盞冷光的臺燈。
少年鴉羽似的濃黑睫毛扇動，在光源之下濾開了他的眼神，面頰上投下兩層灰黑的影子，他仰著臉對寇呈軒說：“你請假了？今天集訓，什麽理由請的假？”
寇呈軒隨意地應了聲，也沒有解釋。他低頭用剛才拿煙的那只手蹭了蹭談郁的臉頰，接著往下碰到了嘴唇，剛剛喝過水濕潤的唇瓣半幹半濕，因為昨日的病癥而泛白。很快就被舔得濕潤泛紅了。
第二日，談郁來到了第二世界。
集訓結束，他在路邊等學校的巴士車。
談郁把玩著手裏的銀色打火機，又放回到衣兜裏，與系統閑聊。
【你現在是答應談戀愛了，或者說是在嗳昧期嗎？】它揣摩著嘀咕，【寇呈軒如果成了你的正牌男朋友，他分裂出來的這些人格意識怎麽辦呢，你又不能與所有人在一起，那可不行。】
‘我不可能和每一個獨立身體的意識談戀愛。’他不理解系統的說法，‘而且，你們就是寇呈軒，隨時融合成一個人。’
【話是這麽說沒錯，但是你不妨問問任意一個切片……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獨立個體，不是誰的分裂產物，盡管他們的靈魂是同一個。】
‘我知道。’
談郁又回到了當初的困擾。
這種情況，只有把他也撕成碎片才能解決問題。
除此之外呢。
還有別的辦法嗎。
【把你也弄碎是不可能的，】系統斬釘截鐵打斷他，【你該玩就繼續玩吧，說不定下一秒所有切片就又融合且不再分裂了。】
他低頭沈思，視線聚焦在腳邊的一顆石子上。忽然身旁籠上了漸近的陰影，一個男人從他身旁靠了過來，他先是瞥見了一縷銀白發辮垂落在自己肩上，然後是一支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。
“不喝我拿走了。”尤西良挑眉說，“你不是一下午沒休息過？你那教官怎麽回事啊，把你當無休機器訓練？嘖。”
“還好。”
談郁在額外的訓練賽被教官和計時整理了很久，結束後還沒喝上一杯水就到了集合時間。
尤西良和他不在同一隊，反而註意到了。
見他接過礦泉水，尤西良方才臉色稍緩。
兩人上了車，坐在同一排座位。談郁一上車就闔眼休息了，尤西良在一旁玩他的手和頭發。由於尤西良平日在軍校的瘋狂惡名，他這一圈的整個車廂都很安靜。
之後的四天集訓，風平浪靜毫無波瀾，不僅是尤西良規規矩矩，甚至連他終端上收到的其他切片的信息也回歸了正常。
到了周末，談郁先是接到了師英行的來電。
“放學了？”男人在通話那頭說道。
“我先回家一趟。”談郁已經出校園了，“晚點再見面。”
師英行沒多問什麽，徑直答應了：“到時候你給我信息。”
談郁獨自乘車回了家。
姐姐和長輩都不在，屋子裏靜悄悄的。他將鳥籠擱在桌上，忽然監視屏上就冒出了新的人影。戈桓寒也回了家，正在門口取鑰匙。
他打開門，戈桓寒擡頭看著他的臉須臾，詫異道：“你在家裏？我剛想聯系你。”
“先回來了，你想和我談什麽？”
談郁對他說。
戈桓寒見他坐在沙發上，托著腮陪黃鳥玩耍，過了一會兒，又擡眸看向他。
氣氛沈默，戈桓寒心情覆雜。
即便他和其他人來自同樣的靈魂，談郁對他們的態度與以前一樣，沒有躲開他或者任何一個人。
“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。”談郁斟酌著與他解釋，“本質上你們是同一人，夜裏拼合成唯一個體……隨時分裂？”
戈桓寒也在思考這件事，他在來這之前的幾日就已經考慮了很多。
一個靈魂的無數碎裂意識，形成了無數獨立身體，但是談郁不論在哪個世界都只有一個。
客廳裏的沈默持續了半分鐘，被門外的聲音打破了。
金發青年砰地打開了門又關上，在玄關朝客廳張望，瞥見談郁時方才走了進來。
“好險，差點沒趕上車。”他一把抓過桌上的水喝了口，又轉頭對談郁說，“哥也是剛到嗎？”
談郁見他風塵仆仆，問：“你剛從外星系回來？”
談琛澤揉揉肩膀，抱怨道：“是呀，休息時間總算到了。”他又轉了下眼珠，“你倆是在談之前那件驚悚事故嗎，原來這幾個人都是來自同樣靈魂這件事，我也覺得真可怕。”
話是這麽說，談琛澤的表情與恐懼毫無瓜葛。
戈桓寒看也不看他一眼，徑直坐到了談郁身旁的位置。
“哥，你現在很為難？沒必要啊，”談琛澤支著下頜，忽地定定盯著談郁，像以往那樣懶散地笑了聲，“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其他人，不也是和以前一樣嗎……反正我不喜歡和其他人融在一起，你也不會和我們當中任何一個單獨戀愛。”
談郁也思忖片刻，打算做一番發言，但被戈桓寒打斷了。
“出去吃飯吧，和我。”他對談郁說，“你之前答應過。”
談琛澤聽見這話，立刻也揚眉說：“三個人一起唄。”
談郁仍在思考怎麽和緩這些切片們的關系。
身旁的戈桓寒伸出手，輕輕捋了下他的黑發，對他說：“別想太多，走吧。”
談郁想起待會還要赴約師英行，說不好時間是否來得及，他轉頭和他倆說：“找個近的地方吃飯。”
談琛澤冷聲道：“師英行約你？讓他自己過來見你，我看他就是想……”看到談郁皺眉，他又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。
到了餐廳，三個人點了菜。
談郁也察覺到餐桌上是一種危險的和諧感，準確地說是談琛澤和戈桓寒互相無視了彼此，仿佛他倆都在和自己二人燭火晚餐。
菜還沒上來，他離席去洗手，回來路上瞥見窗外，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烏暗一片。
【現在天暗得很快，】系統也順著他的視線觀察夜空，玩笑說，【人類出門得打手電筒，當然你不用，因為我看得到路面。】
‘你又不是手電。’
【我是無所不能的系統，不是手電筒。對了，師英行不會說什麽的，放心。之前就和你說過了，這是他們內部的問題，你不需要參與。他們是同一個人，在這方面的妥協考慮是一致的，不想讓你為難。】
【去吃飯吧，好好玩。】系統對他說，【晚點還得和師英行聊志願分配。聊完睡覺，明天回第一個世界，和我的本體繼續一起上學。】
所有分裂出現的人格意識因為現狀而選擇妥協，達成默許的平衡與距離。
談郁是被他們註視的中心，維持平衡的唯一節點。
他也察覺到無論是他還是這些角色，在新世界都在為了對方產生微妙改變。
黃鳥飛到窗沿撲騰翅膀，談郁挪開視線，上前把它捉回來，摸了一下它的腦袋。
系統催促他：【快去吃飯。】
談郁往回走，又問它：‘你有想點的菜嗎？’
【我也吃不到啊，】系統笑笑，【你幫我吃嗎，也可以。】
談郁回了作為，點了系統要求的草莓麻薯。
戈桓寒問他：“你打算申請到邊境？”
“嗯。”
談郁不假思索。
談琛澤嘖嘖了幾聲，不滿道：“你幹嘛一定要去那裏呢，不會是為了師英行吧。”
談郁一本正經地解釋：“不是。”
一頓飯沒吃完，師英行的通話已經到了。
談郁跟著戈桓寒走出門，外面起了風，他走到車邊停了會兒，聽著那邊男人的建議。
“我知道你打算申請到邊境，再多考慮一段時間。”師英行這般說道，“吃完晚餐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待會兒去家裏接你。”
師英行對他說。
談郁聊完通話，上車，三個人回了家。
姐姐談琳剛好從單位回來，奇道：“難得見你們一起回來。”
【還不是因為有大事商議。】
【好了，該洗洗睡了。】
談郁不解：‘這不是還早嗎？’
【我捉摸著最近分裂融合的頻率有點高，你還是早點睡覺比較好，免得有時差。】系統對他說，【你應該和我的本體聊聊怎麽回事。】
顯然寇呈軒也控制不了。
談郁應了聲回到自己房間，整理了明天的待辦事項。
在這種危險的微妙平衡狀態裏，日子漸漸過得很快。
下半年，談郁被分配到了邊境，在當地服役。
期間他在兩個世界穿梭的頻率慢慢升高了，仿佛寇呈軒的靈魂狀態沒能好轉，偶爾會出現時間線切斷的情況。
談郁在邊境的第五個月，一覺睡醒又到了第二世界，他發現時間線反而往後推了。
今日是休息日，他是在自己哨所後面小棚屋裏醒來的。
哨所裏一共十二個管理人員，輪流執勤和休息。談郁每次排到休息日，習慣性地回到哨所後面的一塊公有地上繼續搗鼓田地。三月份的異種戰役之後，邊境的形勢已經接近穩定，當地人的生活又回歸到以前的平靜。
談郁所在的支隊待在最偏僻的地帶，靠南，天氣炎熱多雨，當地的農業是唯一有所發展的，雖然和北邊的不能相提並論。支隊與當地的村幹部有很多往來，談郁上次到鄉裏修機器，被一個年輕人送了花的種子，然而沒養活。
上個月他被塞了一推車的高粱種子。之前堆在倉庫裏，前陣子輪休，他搗鼓了兩袋開始研究種高粱，先提前幾天曬種，又去集市買了二手播種機。
談琛澤開著吉普車呼哧停在哨所後門，他開鎖踏進去，入眼就是一架巨大挖掘機器正在挖地。
他不知道談郁又打算搞什麽，一頭霧水。
每次來要麽看到談郁在研究種田和挖地，要麽就是他在和當地的年輕小夥子們請教化肥的使用與蟲害的避免。
“怎麽，之前那些花不是剛種出來就曬死了嗎？這下面種的是什麽，一排排的？”談琛澤納悶。
談郁坐在挖掘機駕駛座上，低頭聚精會神地查勘操作屏幕，全然沒有理會他的疑問。
天氣熱，談郁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背心，領口寬松，一只手臂搭在窗沿，被太陽曬得白得晃眼，偏偏他臉上缺乏神情，眉目縈繞一股冷意，又莫名中和了。
談琛澤冷哼道：“不搭理我。”
談郁從駕駛座上輕巧地一躍而下，走到他身邊，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談琛澤本是過來叫他去哨所的，忽地註意到腳邊放著的袋子，上面寫著字有些眼熟，頓時奇道：“不是花，是他們送的新種子？難道還是之前那個Alpha？”
“嗯。”
談郁應道。
談琛澤登時氣笑了。
那幾個Alpha三天兩頭往談郁這兒跑，送這送那的，談郁不要，其中一個Alpha就送了玫瑰的種子給他，發現談郁對種東西感興趣之後更一發不可收拾，假借偶遇交流種田技巧找談郁聊，得虧是因為談郁是支隊新軍，一周只一天休息也不常出門，否則豈不是天天偶遇，一口一個哥哥。
談琛澤本身有豐富的綠茶經驗，一眼就看穿了那些Alpha茶氣沖天目的不純，幸好談郁的性格劍走偏鋒，察覺不到那些Alpha任何心思，一心分析作物種植的適宜氣溫土壤化肥使用。
他收拾了心情，轉頭說：“哥，回哨所吧，這兒這麽曬……我剛找你沒找著。”
“徐晟在哨所嗎？”談郁問他。
談琛澤一撇嘴：“不知道。”
談郁去棚屋換了衣服，坐上了吉普車。
屋外飛過一只黑色鳥雀，他想起秋千，因為在邊境服役，他把黃鳥養在家裏了。
談琛澤在首都星科技大學讀技術專業，與軍事部門有些相關，兩個月前考核成了研究員，也被分到邊境的另一個地帶，大概半個月到談郁支隊哨所來檢測儀器，這次與談琛澤同行的Alpha是徐晟。
哨所裏只有隊友。談郁打了招呼，他將槍放在手邊，擡頭見到屏幕閃過了實時新聞，首都星播報，主要內容是慶賀勞動節。
談琛澤在一旁插話道：“還有一年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剛說完，畫面跳轉到軍事新聞頻道，師英行身著筆挺軍服，被副官和媒體鎂光燈簇擁著走到過道，一言不發，眉目冷峻，沒有回答任何有關邊境的問題。
談郁看著師英行的臉須臾，新聞結束，跳到了天氣預報頁面。
【記得帶雨傘。】系統提醒他，【最近天氣怪怪的，我也是，我好像一顆豆子被泡在水裏，馬上就發芽了。】
‘你，發芽？’
【長出一雙手。】
‘真的嗎？’
【你看。】
談郁往宿舍的方向走去，在沒人的地方停下了。
空中忽然憑空伸出了一雙手。
細細軟軟的面條似的雙手、戴著白色手套，在空中仿佛演唱會觀眾般左右搖晃。
談郁盯著系統的面條手，倏然感覺很眼熟。
‘你知道米老鼠嗎，你的手和他的有點像，他也戴手套。’他詫異地伸手捏了捏系統的實體，軟的，‘不是豆芽吧，是面條。’
【我還在進化，下次可能就變成搟面杖雙手。】
‘我覺得面條手可愛一點。’
談郁很輕地笑了聲。
【那就這樣吧，不進化了。】
系統難得見他笑出來，不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。
門外傳來腳步聲，系統“謔”了一聲頓時消失。談郁轉過頭，外面慢慢走來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。
徐晟朝他微微一笑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談郁與他打了聲招呼，繼續上次的話題，與他說起邊境最近儀器的情況，回頭去找談琛澤。
三人一直到晚上才結束儀器布置和檢修。
“你的休息日不翼而飛了。”談琛澤伸了個懶腰，調侃道。
談郁說了句沒關系。
他說沒關系的確就是不在意的意思，事實上他今天心情還不錯，剛將註意力從機器上挪開，這會兒已經起身穿上外套往回走了。徐晟跟上他，與他閑聊了幾句。
“能適應現在的生活嗎？”他問談郁。
“可以。”
“我說的不是在邊境的生活……”徐晟輕笑，鏡片下的雙目靜靜看著他，“我已經知道答案了。早點休息，明天見。”
當這句道別語出現的時候，談郁有預感自己又將在時空之前穿梭。
他已經習慣再次見到寇呈軒，或者他分裂出來的愛他的偏執碎裂靈魂。
“明天見。”
談郁也對眼前人道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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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：
完
番外是if線，時間線在正文開始之前，還有一個高中校園par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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